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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货店是个可以让母亲直抒心事的快乐地方


  母亲的脚痛了好几天,愁眉不展。一日休假在家陪她,她却说:“陪我到杂货店去吧。”我说:“你需要什么,我去买回来就是了。”她固执地摇摇头说:“你不陪我,我自己去。”于是,与母亲一起慢慢走到住宅附近的杂货店。杂货店的老板娘一见到母亲即主动趋前,两人开始聊个不停。“怎么这几天不见你来?”“脚痛呵。”“有去看医生吗?”“有,打了针吃了药,没那么痛了。”“这种潮湿天气,就会使人犯风湿病喔。”我买了一点必需品,打算步出杂货店时,回头却见她们坐在陈列架旁的木凳上交谈,柜台的老板则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。母亲的谈兴正浓,脸上绽现愉悦的神采。我只好等在店门边,无聊地刷手机。

  午后炽热的阳光斜斜地投射在五脚基的水泥地上。店外的一盆万年青,在微微摆动着尖阔的叶梢。一只橘黄色的小猫,悄无声息走进店来,蹲坐角落,抬眼凝视天花板的壁虎。

  此时,3个人正以一种低沉、暗哑的声调闲话家常。话题看似不着边际,却有共识地避免触及彼此间的隐私。起初,我以为他们在抱怨病痛的拖磨,然而,在夹杂着笑声的平淡字句里,我渐渐地感动起来,他们对生活的感受,竟来自病中的体悟,以及接纳生命中的孤独,仿佛这世界再千疮百孔,内里还是积淀了一种凝炼、韧性的物质,足以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能量。

  刹那,这简陋的老店屋似乎受到某种磁场的震荡,顿时生气勃勃起来。母亲鲜少露出这么美丽的笑容,像孩子似地哈哈大笑,那是当她和朋友一起时,无拘束的笑。连平时板起脸孔的老板娘,也边说边笑。老板招呼着上门的客人,见她们笑作一堆,忍俊不禁:“有啥好笑的?”

  

杂货店是个可以让母亲直抒心事的快乐地方

 

  我终于明白了,为何拖着一副病体的母亲,仍坚持到杂货店来。因为这里是一个可以让她直抒心事的快乐基地!亲人的陪伴固然重要,和相识相知多年的老朋友聚首闲聊,却是难得的甜蜜。在这里,母亲可以暂时卸下世俗的枷锁,忘却自身的苦痛,甚至当她以一种嘲谑的口吻诉说病情时,她知道得到的回应不是怜悯,而是一句:“是这样啊。”深深的理解,尽在不言中,纵使一起陷入片刻的沉默,也不会有人觉得不自在。

  这样想着的时候,我更加不忍去干扰她们的谈话了。不知不觉中,日头已偏西。母亲扶着拐杖,慢慢地站起身来,满足地微笑着。老板娘说:“我明天得空,去你家坐好不好?”母亲马上答应:“当然好!”

  宛如获得新生的力量,母亲一扫过去的阴霾,显得精神奕奕的。归途中,我笑说:“难怪你非去杂货店不可,哈哈,原来如此。”母亲笑而不答,迎着微凉的晚风,轻轻地哼起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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